我爱XXX

孟京辉编导 / 1994年

1. 朱照敏：我真的爱XXX吗？

观赏了前卫剧场《我爱XXX》的表演，对于前卫剧场或称为实验性剧场所包含的各种元素有了初步的体验与认识。这种具有挑战性的表现方式完全没有直线叙事，而是通过“反叛传统”的方式，引进常出现过去的一些文化参照，进行反讽，进行嘲弄。而作为观众的我们，可不能只作单纯的观赏，我们既是观赏者，也是思考者，思考剧场中的各种“符号”的真正意义。

《我爱XXX》中的其中一段令我印象深刻：一阵悠扬的口哨声响起，侧耳细听，旋律竟是如此熟悉，原来是电影《城南旧事》的主题曲《送别》。当口哨声进入尾声，又一女演员所带领的集体“口号”声此起彼落：“我爱祖国，我爱人民，我爱老师，同学，集体，荣誉，文明，礼貌，纪律，组织，原则，秩序，道德，清洁，卫生，值日，听写，春游，锻炼。”这些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都是从小就被灌输的崇高思想，所进行的常规活动。演员们双手放在背后的正规坐姿不禁把我们带回了学生时代。在这里，“互文性”得到了很好地展现，曾经出现在我们生活中的乐曲、思想、活动一一再现在观众面前；在这里，“反讽、吊诡”也有了充分的发挥空间：为什么《送别》的曲调会出现在“我爱祖国、人民、秩序、道德、卫生-------”之前？这不禁引起了观众的思考，我们真的爱那些崇高的思想、行为吗？我们的思想真有如此崇高吗？是不是到了该送别这些口号，做回真正的自己的时候了呢？

正陷入思考时，某些共鸣出现了：当女演员再次重复这些口号时，间中有个别演员的反映有了变化，不再是盲目跟从，而是出现了“我爱不卫生，我爱不道德之类”的语句，当其他观众哄堂大笑，我自己也忍不住哑然失笑的同时，不禁问自己：“这是会心之笑吗？因为他们所说的正是自己所想的吗？对于那些在我们心中根深蒂固的传统高尚理念，我们是真爱，假爱，还是不敢不爱呢？”

《我爱XXX》之类的前卫剧场让观众对传统的戏剧观念有了颠覆性的转变。与传统剧场不同，观赏完演出后，观众所能带回的不是对情节的回忆，而是对剧场中各种“所指”的思考、理解、体会、诠释------

2. 梁洁欣：

<我爱XXX> 是个话剧。以语言使观众认识这部戏的主题。演员以朗诵的方式展现那个时代人们所有经历的事。此外，这也是个史诗剧因为它把观众变成观察家，唤醒他的毅力和主动性。这戏使观众认识现实，打破幻觉。演员说: “我爱让你们观看一出戏观看一出无可奈何的戏。” 这提醒观众他们是在看戏，要思考戏的意义。

戏的开端，演员朗诵: “我爱XXX, 我爱 XXX于是便有XXX。” 这使观众相信接下来演员所说的事件都是真实的。因为演员都是以”我爱XXX” 来展示那时代的事，既然演员说: “我爱XXX, 便有XXX，” 那么那些事件想必都是真的。

演员开始述说1900年是个怎样的社会，接着便列出有那些大师在那个时代去世又有哪些明星是在那时代出生。演员在这场戏是穿着医生袍和护士制服的。这或许是要凸显生和死的主题。之后，演员便播报1900年世界十大新闻。这挑战了观众的视觉极限，因为观众并非经历过那些事件。他们只能听演员述说，勾起他们的生命回顾与感慨。因此，我能说这部戏达到了史诗剧的目的。那就是认识现实，改变现实。

第二部分，演员主要述说一些那时代的悲剧，那些人们多么不希望发生的悲剧。演员之所以在这部分采用 “我爱XXX” 的朗诵是因为那是年轻一代青春的宣言。此外，也强而有力地讲述那时代人们的故事，讲述他们的爱憎和周遭给予他们影响的种种事物。述说完后，他们便唱着悲情的歌，增强观众对当时人们的同情。


最后，全场暗了下来。这是为了要制造一种阴森可怕的气氛，让观众感受当时美国东北部各州及加拿大各部分地陷入黑暗中的困境。演员述说当时的情况。过后，演员把焦点转到北京妇女避孕的问题。这也提醒了观众这个问题依然存在，从而触激观众去思考如何能改良这个问题。

3. 谭家怡：

我将讨论的部分是当舞台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整个剧场漆黑一片。演员们这时便轮流点了手里的打火机，以平淡的语气说：“1965年11月9热日，美国东北部各州及加拿大部分地突然陷入黑暗之中。” ，并阐述停电事故的经过。“… 一些浪漫的情侣，躲在温暖舒适的场所， 充分利用这美好的时光 。据说整整九个月后，所有的医院都报告说婴儿出生猛增。”

接着，唯有台上的女演员们语气激动地回忆：“几乎在同一时间，地球另一半边的北京，大约百分之七十育龄妇女在避孕，其中三分之二的人服用避孕药。在北京周围十个县的农村公社里，大约百分之四十的育龄妇女服用避孕药。” 这一段的叙述仍然是在漆黑的舞台上进行。

我对以上两段剧情分析如下：

其一，妇女在社会中是被压迫的。当她们获得不平等的待遇 （即服用避孕药）时， 她们无法光明正大地倾诉，而只能在黑暗中呻吟。顾名思义，避孕药是专门为妇女设计的药物， 让她们服用后不受孕。但这种药物会对身体产生副作用。剧情刻意采用“避孕药” 而非男性使用的安全套来作为“计划生育”的主要途径，目的在于突显与批判妇女在社会里被欺辱和压迫的现象。

其二，中国妇女受束缚的问题比西方国家的妇女更为严重。以首两段的剧情为例，剧情虽然以诙谐、夸张的方式进行描述， 但却呈现了一个对比。西方妇女似乎可自由地生育，但中国的妇女则须为生育计划服用避孕药。这或许是因1965年的中国正经历“文化大革命”，所以须控制生育率。

4. 王意婷：

《我爱XXX》没有故事情节和主角，以肢体和语言呈现。整部剧里“我爱”不断重复出现。
剧场的开始是以完全的黑暗登场，在这个完全漆黑的环境中，传出了“我爱光，我爱于是便有了光。”不禁让观众体会到人只有在黑暗时才去寻找光，渴望光，也就因为需要，所以光会存在。这样是“爱”吗？开始演员都以平静的表情和语气来述说事件，那些“我爱”都是一些美一好，自然的事物，例如阳光，大地，雨露。紧跟着的是大师们的死去，语气也是一样的平静，带出了有生必有死的自然循环。1900是历史上的一个重要分界，当大师们死去，明星们诞生。当演员叙述明星的诞生时，也开始有些动作。以上的“我爱”事件都是由演员各别讲出自己喜爱的人物，但后来的1900年的世界十大新闻，演员却同口同声的讲出新闻。表现了人可以有自己所喜爱的人物，被不同的人物影响，但是新闻却是影响着大家。

“我爱”不断在不同的语境中出现，模糊大家原本对“爱”拥有的意思。后面，“我爱”开始累积与发展。演员不断的列出一个好学生应该有的，如“我爱礼貌 ，我爱学习，我爱劳动”把小孩的爱表现出来，接着的“我爱唐诗三百首 ，我爱宋词四百首”便成了年轻人。当人长大后，思想复杂了，“我爱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相结合”到“我爱已经受够了的经纪人，我爱已经受够了的主持人”这里，“爱”变得更深一层，接受的“爱”，也变成“停止”的渴望。

看了这部剧后，便体会到“爱”的不同意思。“爱”的多从意义让“爱”变得更神圣，但也因为爱的泛滥出现，使“爱”变得毫无意义。

5. 许浈贻：

“我爱光，于是便有了光。我爱你，我爱于是便有了你。我爱我自己，我爱于是便有了我自己。”我认为这句台词中的“我”、“你”和“光”分别代表的是表演者、观众、与剧场。这三者之间存在着一种密不可分的关系，也是构成剧场最重要的元素。就因为有这三者，所以即使戏剧演出在这些年来经历了风风雨雨，但它还是能够维持到现在。这句台词贯串在整出舞台剧中，而我觉得它在戏剧当中有另一层意思。它体现了人们对于十九世纪的一种不安。人们认为自己的未来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然而他们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只要坚持到底，他们是绝对能够改变社会的，使这个社会变得更美好。剧场所用的灯光在这里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舞台剧本身按照时间顺序，而灯光由暗至亮，在不同的阶段反映演员们不同的情绪。

十九世纪，中国与世界各地发生了许多震悍人心的事件。众多大师的死令人感到惋惜而大明星的诞生仿佛为这新世纪注入了新的生命。新闻报导更是强调当时重大事件的发生。在第二幕中，出现“停电”的状况。演员们手里拿着蜡烛，投影机放映的是毛主席的影象。烛光代表着希望，也是光明的象征。十九世纪的中国面临着许多问题，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日本军队的统治更是令中国百孔千疮，百姓苦不堪言。中国出了个毛泽东,这是中国共产党的骄傲,是中国人民的骄傲。于是人们便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因此，演员们手上的烛光是衬托反映毛主席是人民的希望。在第三幕中，灯光又暗了。仿佛是应证第二幕中演员所说的话。例如第二次世界大战，2000万人死于流行性感冒，毒气的使用等事件使人们的生活陷入了黑暗之中。人们都不希望看到悲剧发生，然而它们都发生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科技发展一日千里，人们期盼已久的美好生活来临了。当演员们说：“我爱100万人欢呼打倒四人帮的时候我出生了”，“我爱100万人欢呼改革开放的时候我出生了”等喜讯时，舞台的灯全亮。而这个“灯”像是照亮了人们的生命，为人们带来希望。

6. 李涓涓：

医护人员在医院里常常看到死亡和新生命的诞生，其实，生与死可以发生在同一瞬间和同一个地点。一个活泼可爱的婴儿的诞生和一个伟大人物的逝世可发生在同一个时间线上。 这生与死，两种天渊之别的情形医护人员都感受得到。 因此，演员们在舞台上穿着医袍表演象征着死亡与生命。

迈入二十世纪的当儿，有人欢喜有人悲。欢喜的是全世界的电影明星，小说明星，哲学明星，体育明星，和平明星和导演明星等诞生了。然而，在这个喜悦，美丽的新世纪里，这个异常快乐，无忧无虑，踌躇满志的新社会，却有多少个大作家，大画家，小说剧家，多少个对这个社会有贡献的大人物逝世了。

二十世纪的到来也不是意味着天下会和平，反而变成一个更复杂的社会。革命，同性恋这个非自然的情形和死亡事件频频发生。

若世上无生无死，生活是不是就枯燥乏味，是不是就没意义了？这部剧以前卫剧场和演员的特别服装展现了生与死两个状态。它让观众从这个无情节的剧场里发掘了人生的意义，因而更加珍惜人生。

7. 邱凯铃：

如果我没记错，戏剧一开始是漆黑一片。随着演员开始念台词，舞台便慢慢地亮了起来。从漆黑一片到舞台变亮的那段时间，导演似乎是要“催眠”观众，让观众慢慢地走进时光隧道，来到戏剧里的世界。当舞台亮起来，演员开始走出来时，演员脸上是木无表情的。演员的木无表情让人觉得好像机器人，好像要让观众知道其实人活在世上就像一台机器一样。在戏剧的前段，他们的台词是说1900年的社会面貌，然后再说到了名人大师的逝世和明星的诞生。表面上，台词是在叙说一些备受瞩目的事件，实际上似乎是想让观众有一种时间过的很快的感觉，让观众知道许多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人却浑然不知，像机器人般的继续生活着。印象深刻的是舞台上一台一台的电视机，我个人认为它似乎是科技的象征。实际上，剧里的整个舞台给我一种很“另类”的现代感。所谓另类，是因为整个舞台设计得很“不伦不类”，让我有一种来到外星人的世界的感觉。总结我所看到的前半段，这场戏剧好像是要让观众看到时间飞逝的事实。世界变得越来越现代化（好像外星人的世界），人类也随着科技的发展，变得越来越像机器人。这场戏剧不禁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戏剧里所呈现的，已变得像机器人般的活在这世上。

8. 梁伟利：

在《我爱XXX》剧中，最明显而富有特点的符号就是对白与不同的语气了。从对白中，我们可以看到世界与中国的社会发展、当代名人与重大的历史事件。而对白里融入了不同的语气，凸现该时代即人物所被收赋予的意义。

就好比故事的开始，角色们通过了阐述自己心中所仰慕的名人，介绍了当代艺术大师。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十九世纪末于二十世纪初，西方社会虽然已度过了文艺复兴的年代，但艺术始终受到重视。此时角色们的语气都很沉重。对白里说道：“我爱的某某…死了”。这样的处理方式是要再现了痛失这些艺术大师的遗憾。

后来，角色们以另一种较为愉快的语气继续介绍了许多明星。这里沉重与愉悦的语气对比，主要的目的在于凸现时代变化。时代的替换是通过了死亡与诞生的交替而产生的。愉悦的心情再现时代的重生与无限的希望。而“明星”这一词的运用不仅是代表演艺圈里的明星，而是要使这些叱咤风云的人物更突出。这也再现了他们的知名度与影响度，就例如：“总统明星”、“政治明星”等。

语气与对白的巧妙融合贯穿了正出剧。沉重的语气再现严肃的事件，如天安门五四事件；愉悦的语气再现事件简单的事件，如迈入“啊哥哥”时代。

对白的另一特点是以“我爱某某”为重点。这样的处理方式再现了剧中所有的历史事件及名人都是能深刻的影响的世人。角色们都对这些名人与事件都产生共鸣与深刻的感情。而只有重心底产生出的“爱”才可以砸再现这种深切的感情。

9. 刘志强： “我爱”符号

“爱”是什么？它是“对人或事物有深的感情” 1。在《我爱XXX》里，“我爱”这两个字被前前后后重复了七百多次。“我爱”这个符号，反映了当代人们对“爱”的观念，价值观等的意识形态，并具有反讽的效果。

首先，从演员们不厌其烦地重复“我爱…”，就可看出这是现代人们对“爱”的泛滥的再现。如果人们什么都爱，那便等于什么都不爱，因为人们是不可能对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有着“深的感情”，必定会有些人或事物我们不怎么爱。爱，说多了，是不是会像印多的货币一样“通货膨胀”，变得不值钱？这也反映了人们对爱是那么的随便，没经过深思熟虑就随意地把“爱”说出口。

再者，从一个演员重复上一个演员所说的台词，也再现了人们都有人云亦云的现象。这没有自己的主张，盲目地跟别人的风的举动，也带出了人们像迷路的羔羊，只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悲哀。另一方面，这也暗示着愚昧的人民一直以来都被政府洗脑着，政府所说的一切他们都毫无异议地照单全收。从“我爱祖国”到“我爱政治”都是这样的情况。然而，从“我爱纪律”开始，却开始有了“我爱没纪律”的反对声。这再现了人们的思想开始有了觉醒，并有了自己的思考能力，敢于提出自己的看法。在此演员们的声量变大和语速变快也反映了这些挣扎和转折。

整体来说，“我爱”是要人们对“爱”这个观念进行反省。它要人们在说“我爱”之前，思考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爱”，又或者只是喜欢而已。它要赋予“爱”是神圣的意义，就像守护自己的贞操一样，不能随意地说出口。同时也要人们开始思考政府的所作所为，并对不公平的待遇进行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