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笑声喧哗的灵堂里 除旧迎新

《联合早报》2010年2月27日
● 谢宏凯


  当年剧本完成不久,美国华人导演黄哲伦曾对郭宝崑说,如果他排这个戏,将出现殡葬场景。多年后的今天,我们终于见着了。

  相对于其它版本的《棺材太大洞太小》,李邪导演的这个演出更侧重视觉化,大量画面和场景,试图让观众“见证”某个事项,相对于原本独角戏的“倾听”一段经历,显然有着叙述性的差异,前者重感受,后者重想象。当年剧本完成不久,美国华裔导演黄哲伦曾虽郭宝崑说,如果他排这个戏,将出现殡葬场景。多年后的今天,我们终于见着了。

热闹生动活泼机智的表演

  观众入场,进入刻意以灵堂布置的场景,开场是一段冗长的静默,延绵的诵经缭绕,试图把观众带入特定场景。

  表演开始,灵活生动的语言,加上无厘头插科打诨的表演,热闹生动活泼机智,演员笑弹连连,频频击中在场者的笑穴,只见一阵阵的东倒西歪,热力迸发火花四射,一时笑声喧哗,当时很想有支啦啦队绕场助兴,可表演风格却与严肃写实的场景相矛盾,让人不禁怀疑需要费力铺排仿真场面、布置实在场景吗?还是只需要几个夸张的象征的景,轻盈些?而且那两句导演一再重复使用的台词:“不懂为什么,我老是梦到这件事……”,在巨大的灵堂罩住下吐出,总觉得怪怪,显不出那空灵超然的余味,好像被罩住的孙大圣,亮不起来,也梦不起来。

  开场重头戏在凸显棺材,体现它的大、重、沉,感觉上,一波又一波的闹剧演绎,把棺材当成表演工具,削弱了棺材大重沉表层下权威性的力量,荒谬又虚弱的处境。表演过程中大话筒接送连连的处理,闪现掌控话语权的暗示,颇为传神。

生命感悟升华比抨击时弊重要

  接下来是剧作另一个重要元素:洞。坟场上发现棺材太大洞太小,几个与官员斡旋争辩的戏,炮火相向争锋相对,紧凑又畅快,触及变通与限制、通融与占有的尖锐矛盾,痛快针砭弊端;当然这样的戏往往能收到剧场直接反应,然后呢?满足于这样的效果,对这段戏过多重墨渲染,结果我们还是置身在解不开的结。生命感悟的意念升华远比抨击时弊重要,艺术魅力要比政治批判更有流传千年的生命。

  空间或土地的占有,最后都是利益之争,是赤裸裸兵刃相见的战争,大家各有理据,一方为了政策,一方为了炫耀,其间还有观念与权力的贯穿,以堂皇的话语粉饰,一切变得复杂迷乱;大家其实都在相互挤压,在外表的掩饰下实是无奈无助,双方都只是利益的受害者,这正是人类窘迫的处境,被放在人为推撞的命运里循环;戏里双方最终的无力感,悲哀的宿命,强势下的虚空,如能再加一笔放大处理,而不过于加重争斗情节的处理力度,外放后的内敛,格局必然更为大气。

  我深深感觉到,其实作者在书写与体制对话的同时,不全然着力于讥讽,而是流露出心底一丝丝的苍凉,心情的沉重。

结束时不妨拆除灵堂

  葬礼在大家见证下进行,也即是在众人注视下完成,看与被看也成了戏的处理部分,这是导演的敏锐,还包括了在死者的目视下展现,导演细腻地处理死者相片的几次眼神变化,不单是趣味,也挺有意味,如果能有一抹死者也流露惊恐的眼神,那更是一绝。剧本就一直让我感觉到主人翁——死者,在借棺材与代言人,同体制做最后一回决死反扑。

  在协议妥协后,礼乐队引领抬棺穿越剧场,是整场戏最为荒谬且富真实感觉的部分,令人产生不知所措的强烈感觉,如果这时快速转场,切入火焚与对联的场景,马上结束,该是张力十足的收场;但是出现了那场官员的无声讨论,观众突然置身等待哑谜的闷场,表演风格也和前面的戏不同,加上最后用过年戏来收场,使尾声部分显得拖沓。

  还好,收场前掉下的对联,巧妙地变为大洞口面向观众,不啻是有力反讽,暗暗警示我们,其实生活里人们处处自己设框,可惜对联抢走了过多注意,减失了震慑力。武侠里的小李飞刀是人们的梦,大家在失意时总希望有把小李飞刀在握,既然以飞刀作为戏的引擎,何不让演出更小李飞刀一些,结束时不妨拆除灵堂,顿时空无,观众得靠想象来丰富,是梦是幻,在朝夕之间,真真假假,不都是场闹剧!

  向剧组的勇气鼓掌!

(作者为大路剧社艺术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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