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建筑师之远大前程》@ 蔡舒岚

非常林奕华之《命运建筑师之远大前程》是编剧和导演为了配合上海世博会的宣传口号“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而孕育出的一部舞台剧。其目的当然是“推销”城市带给现代人的“美好生活”。 “幸福的定义”跟“美好生活”是否等同?“幸福”是否靠“一栋房子”就能拥有?这个舞台剧要说明的“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在剧里却处处隐含“不幸福”。剧中的人物角色固然重要,但其中还有一些“角色”表演更使人值得深思。

“房子”的角色

剧中,男主角之一的“小鬼”对“宝贝”的唯一承诺就是:“如果存够钱买一栋房子,我们就结婚。”隐含的意思就是:拥有一栋房子=承诺结婚=一起幸福的生活。他一直怀着这么一个理想,所以他什么工作都愿意做,狂买彩票希望中头奖、跟“宝贝”假扮幸福的情侣提高房子的出售率,即使他们都已经厌倦这种生活,即使他们都彼此嫌弃对方。“房子”在他们之间扮演的角色大大超出了“爱情”这个角色的分量。小鬼一直都认为:拥有“房子”就能拥有“美好的前程”。

到处找风水师测风水的有钱太太,却是为了能生孩子而到处看房子。她认为她生不出孩子,完全是房子风水的关系。所以她极力想要找寻一栋风水够好,能保佑她住进去立马就能生出孩子而且最好是男孩的房子。她听信无良风水师的话,相信小鬼与宝贝扮演的“幸福情侣”,一听“幸福皇庭”这套房子能让人子孙绵延,立马就下了定金,也不顾价钱被假扮情侣的小鬼抬高。她认为:拥有一套“能够保佑她生孩子的房子”就能拥有“幸福的婚姻”。 “房子”在她的婚姻里举足轻重。

摩西认为,他设计出的房子,要有让女人一住进去就能感觉到幸福的特性。所以他才会提供走投无路的宝贝机会,安排她住进自己的房子,模拟“一个幸福女人的生活”,给自己提供设计房子的灵感。他认为:“一栋靠幸福灵感设计出的幸福皇庭”就是女人幸福的来源。

“房子”对宝贝来说,是一个幸福的象征。她描述“我喜欢这扇窗开在这里”、“要有一扇门可以没有压力的走进走出”、“房子里要有一个大大的厨房”这些都是她对幸福的憧憬。窗口可以让人欣赏窗外美丽的风景,心情愉悦;大门象征进出的自由;而厨房更是烹调“幸福”的场所:为心爱的人烹调美食,是最幸福的事。她把这些无形的期望,加注于有形的实质的房子,把“幸福”物质化,甚是可悲。

“房子”在他们每个人的心里扮演的角色已经从“生活的所需”变成“生活的必需”,也变成“幸福的必需”。它承载着现代都市人“追求物质生活”的欲望,“享受美好生活”的期望。“幸福皇庭”何来幸福可言?

“眼睛”的角色

戏一开场,舞台黑暗,有一把温暖的歌声,从舞台处传出。一曲完毕,舞台瞬间明亮。观众这时才发现,原来唱歌的人就站在舞台正中央。由于开场时舞台是全黑暗的,没有亮灯,观众忽略了舞台上的动静,注意力全被歌声所吸引。而巧妙的是,导演安排,演员是在黑暗舞台的正中央唱歌。更突出了反讽的意味:

我们所看见的不一定是真实的;我们所看不见的不一定是虚假的。

我们看见的却不一定能感受到;我们看不见的却是一直存在着。

真实,不一定曝露在光亮下;虚假,不一定隐藏于黑暗中。

不要百分之百相信我们的眼睛,用心灵去感受,去解读,才能看见真实的本质。《小王子》里的狐狸也曾经对小王子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人只有用心去看,才看得到真实的本质;真实用眼睛是看不到的。”

这个主题一直贯穿全剧,那幅莫迪利亚尼 的《系黑领带的女子》也升华了主题,直到后来情节安排宝贝失明如画中无眼珠的女人的桥段,都象征烘托了这一主题。这幅画在最开始就为后面的情节埋下伏笔。因为看不见了,宝贝更能用心去感受周围的一切,看不到物质,看不到浮华,看不到一切阻挡她内心之窗的物质追求。她更能接受爱她的人,接受事实,感受周围的人事物,因此也“看见”了幸福。

“眼睛”扮演的角色恰恰与人类身体功能相反。有“眼睛”时反而被蒙蔽;而失去实质的“眼睛”时,却能比任何时候都要“看得”清楚。

尾声:

如果把命运比喻成一栋建筑,那命运建筑师就是设计与打造这栋“命运建筑”的艺术家,而这也是最伟大,最具挑战的一项工程。最优秀的建筑师不一定就能设计出最杰出的“命运建筑”,不是建筑师的平凡人却也可能设计出旷世巨作。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命运的建筑师。这一栋“伟大的建筑”需要投入我们毕生的精力,确实是“远大前程”。“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这句话在剧里无疑是个绝对的反讽。高度物质化的现代生活,连“幸福”也贴上物质标签,实际所需就是一栋房子!非常林奕华,给我们抛出了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我们为什么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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