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组报告:《水浒传》2

一个男人的一场关于男人的梦 :解读《现代水浒传》

刘晓义,陈文娟,李姝静,吴芮珑,陈沛敏

简介

1. 《现代水浒传》关于什么?

《现代水浒传》主要在戏中探讨了性别,揭露男性的欲望。他们缺乏安全感、爱面子、用女人来评价自我价值。然而大男人的内心,其实也隐藏着小男人。《水浒传》通过黑帮老大、小弟、与大嫂之间的拉扯,说明男性就是在大男人与小男人这两种状态中挣扎着,寻找他们的自我认知。

2. 《现代水浒传》与《水浒传》的关系?

《水浒传》的原作,是一部关于一群被逼上梁山的好汉;他们重义气、识英雄。把这样的概念放入《现代水浒传》的语境,更能帮助理解演出。“梁山”,其实就是现实社会对男人的压迫;“好汉”在戏剧中以黑帮兄弟、公司总裁、赌徒等不同面貌呈现;“重义气、识英雄”便是黑帮兄弟之间所谓的江湖情义;而“被逼”,就是大男人背负着做大男人的包袱。

戏中戏 - 什么是男人

男人中的大哥与小弟

酒,色,财,气是剧中探讨的男性四大欲望。男性通过这些欲望的达成去衡量肯定自己的价值地位(大哥或小弟)。以下,通过剧中对男性欲望的再现,探讨社会与男性对自我‘神话’的建构要求以及如何在剧中被一一解构。

A. 酒:理性与感性

(一)建构

酒量好,是社会赋予男性的大哥形象的其中一个特征。喝酒,是男性的主要社交活动之一,也是主要的商业活动之一。酒已经成为了男性的大哥形象的代表。一个男人如果不喝酒,或是酒量很差,在社会上其实是一件不怎么光荣的事。基本上,要称得上是一个大哥,就是要和酒做玩乐的好朋友。

剧中开派对的一段,大家难得可以玩乐,放纵自己,所以都喝了酒。在众人之中,唯一还清醒的就是大佬。他喝了酒,比其他人还清醒,流露出一种强悍和稳重的气概。仍然理智的他,对比喝醉酒了的小弟,突显了他是一个领导者的身份,时时刻刻都清醒,从不忘我,的大哥形象。

(二)解构

然而,喝酒也可以是消愁的方法,从一个玩乐的好朋友变成了一个可以倾诉,疗伤的好朋友。派对里,所有小弟都喝醉了,也因此通过酒来给自己勇气,撇开男儿面子,说平时不敢说的话,做平时不敢做的事。这时,清醒的大佬其实已经开始暂时撇开他那‘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大哥形象,反而表露出了他感性、无助、柔情的小弟形象。

酒,可以壮胆,让一个男人的气概变强,但也能够很轻易地,粉碎他很在乎面子和减轻他心中的压力,将他那压抑许久的泪水和心声给释放出来。大佬徘徊在醉与醒之间,刚与柔之间以及理性与感性之间,带有理性地感性地哭出来,说出烦恼,隐喻了每个大哥在他们的浅意识中,都有‘小弟’的一面。

B. 色:大刀,小刀

(一)建构

性爱是男性获得生理与精神满足的重要欲望。男性通过驾驭女性的能力,性爱的表现,去肯定自我的价值。因此,男性的阳具成了男性在建构自己地位时十分重要的一环。

剧中以‘刀’作为男性阳具的象征,再现每个男人都希望有一把大刀。仿佛作为男人中的大哥,作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就应该有一把大刀,就应该像浪子一样,能驾驭一个个迎面的浪(女性)之上。

胸部做为女性的生理特征,也成了男性在性欲望中重要的一环。大哥喜欢的是大胸部的,小弟“是真的喜欢小胸部还是怕输给大哥”,再现了做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男人中的大哥,除了自己应该有一把大刀外,自己的女人也应该有傲人的大胸部。

(二)解构

场景十,从男演员口中“当大的就上当了”,“男性就败在一个‘大’字”等等打破大刀就是好的刻板印象。男演员的喜剧效果也来自与打破了‘大’就是好的神话,建构“刀不在于小,是在于你怎么用”的另一种说法。

另外,剧中所谓的‘大哥’都是性无能的,都是在性爱的表现方面不如小弟的。例如,场景11中,暴力的男性德士司机扮演着有能力主导别人生死的‘正义’的工作,但自己却是因为在无法满足自我性欲望下而杀人宣泄,被性的欲望期待所控制。老婆的连声惨叫其实也包含了他内心情绪的宣泄。又例如场景24中,大哥无法满足自己女人的性欲望,因此“三个女人都对大哥不好”,而勾搭上了小弟,尽管小弟是被驾驭在大嫂(浪)之下的。总之,剧中通过一个个看似大哥但性无能的男性,再现了大哥中的不完整,大哥中的小弟形象。而场景26中的大哥喜欢上的却是小胸部的女性,从小弟的反问中,“大哥说喜欢的是大胸部的女生,为什么喜欢小弟那小胸部的”,再现大哥的形象中也有着不‘大’的欲望,但却被‘大就是好’的刻板印象要求束缚着。

剧中将男性的阳具称为‘老二’,即不是老大,是小弟的意思。可见,男性不管在生理上或精神上其实都有个‘小弟’。

C. 财:讲钱还是讲情?

(一)建构

从古到今,财富主宰人们的各样生活条件,证实了“钱不是万能,但没钱万万不能”。尽管钱财只是身外物,在这社会上,它却是被用来衡量一个人,特别是一个男人,的自我价值的东西。

剧中,虎升上了 CEO 的位置,一身笔挺的名牌西装,地位崇高,收入丰厚,事业有成,这些优越的成就自然而然地令他散发出无穷的自信,一股王者的风范。他是金钱的主人,就和剧中所有大哥一样,他们都是富有的,不必为钱烦,也因此有那能力去使唤其他人(包括小弟和女人)。男人以财力来定自我价值,而财力越大的,便是大哥。

(二)解构

开派对的大佬唱“那些花儿”,回忆起被自己信任的小弟出卖,痛苦流泪。他难过的,不是因为那小弟偷了他的 1500万逃跑,而是万万没想到这个跟他一起长大,从大佬12岁就一起合作的好兄弟会如此地出卖他,不重他们之间多年来的情义。大佬并不是很在乎那笔钱,虽然损失的数目不小,但比起兄弟情的破灭所带来的打击,那笔钱是微不足道的。大佬的一句“没有人理我,没有人懂我,其实我真他妈的有一点难过”,说明即使有钱但如果没有人理解自己的话,自己并不会觉得开心。大佬为情义烦恼悲伤,以情义来定自己的价值,打破了典型的大哥形象。

D. 气:大瀑布与小白花

(一)建构

气指的是男人的面子之争取,也是一种地位的显示。剧中开头以水浒传中的男子汉,林冲唱出“男儿有泪不轻弹”,再现了面子,气魄对于建构一个男人,一个大哥的重要性。

例如,场景3中,撞车后的小弟什么都喊就是不喊救命,并解释说“大哥说救命是男人最不该说的话”,再现了小弟对成为大哥的向往,也再现了面子对于男人的重要性。场景8中,从男演员的自信理所当然的语气,再现了真正的男人,大哥应该像老虎,凶猛而称王的刻板印象。男人也应该像场景22的大佬有着主导的位置,有气魄,是起眼的大瀑布。

(二)解构

随着场景8转换至下一段场景,布景上构成老虎的线条被打乱,成了杂乱的图案。之后的场景便再现了男人无可奈何,无法主导的一面。男人除了老虎的气魄外,在这人吃人的社会,其实自己也是被社会吃掉的“羊”,大哥也有终究被替换的时候,而小弟当上大哥后也仍不会是完整的大哥,仍存着小弟的一面。剧中将这种不分明的关系具体的表现在杂乱的线条布景上。男人像有气魄的老虎,也可以是被自己吞没的羊。

另外,在场景23中,大佬一直是清醒且扮演主导地位的大哥,然而在大家离开后,他落寞的唱着“那些花儿”,再现男人在气势蓬勃的背后落寞孤独的一面。大哥虽然像大瀑布,具有爆发力,但是落水的快速瞬间却找不到可以停息让别人聆听的时间空隙。大佬在场景22中是唯一清醒,有主导力的男人与场景23述说“没有人懂我”的落寞形成强烈对比,也再现了大哥在气势蓬勃背后小弟的落寞形象。

大哥与小弟


大哥与小弟看似是两种不同的角色,但其实是一个男人的内心的不同层面。大哥是男人的强者,是做决定的人,每个小弟都想成为大哥。然而每个大哥的内心,又仍存在小弟的精神,并且需要不断地压抑内在的小弟。场景25中,男演员表示“3个角色都是我”。的确,脱去外在的掩饰,“所有男人都一样”,并不是完全对立的大哥与小弟之分。

大哥与小弟,也可以解读为男人成长的不同阶段。在“大佬”的独白中,“那些小弟”“那些花儿”,隐喻的是大佬曾经的岁月。每个小弟都是他亲手杀死的,隐喻着男人对过去的告别,而每一次成长都是痛苦的。

另一方面,演出更是颠覆了关于“大”的观念。“刀不在大,而在于怎么用”,“大而无当”。告诉观众,“小”没有什么不好,做小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再现男人心中对于一味追求“大”的厌倦以及压力。

戏中戏 - 什么是女人

1. 女人印象(所有女人都是一样的)

Ø 弱者
(印象:女人的弱者形象)

一出事,女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喊救命。相反地,男人面对任何危险时,都不能喊救命。喊救命象征着一个人的无力、无助及懦弱。 (场次 3)

女人一听到男人说要分手,就会哭。只要男人说些自己不喜欢听到的话,就以哭的方式来表示。(场次7)

Ø 祸根(印象:男人因为女人而自相残杀,女人带来的麻烦不小,女人是祸根)

大嫂与小弟发生关系,是因为觉得他可以比自己的大哥更有作为。在大哥发现时,两兄弟之间却因为此事而起了争执。通过大嫂来说,大哥并没有小弟厉害,再现了女人是引起男人之间的问题的祸根。(场次3)

一个女人,能使两个兄弟之间有了问题,证明了她的影响力并不小。
“大嫂启发了我,也毁了我。”说明女人是灵感、勇气的源头,也可以是祸根的源头。(场次9)

女人使得小弟杀死大哥,也害自己也被杀。女人是祸的再现吗?(场次26)

Ø 男性的附属品(印象:女人是属于男人的,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

胸大的女人,是权力的象征,只有作大哥的男人才配有胸大的女人。(场次26)

Ø 性的不自主性(印象:女人是男人的性消费品;并且必须对男人忠贞)

女人像浪,被男人骑在脚下的浪,是被压在下面,而无法自由的浪。(场次7)

女人配合男人的演说,男人拉她到哪里,就跟着跑到哪里。女人像一个机器人一样,被男人操控着。(场次9)

男人不能满足女人,但是女人不能有别的男人。有了外遇的女人,是应该被剥了皮,吃了肉的。(场次11)

女人爱上女人,是女人的错。这种感情不受社会接纳,所以始终错误,这也再现了女人没有自主性。(场次14)

男人要女人做什么,女人就必须做什么,举例:男人要女人叫“床”,女人就叫。

2. 女人解构

Ø 不是弱者

o 女人敢拿着枪指着男人,说明女人是懂得反抗的,不会害怕男人拿着枪指着她。

o 女人也可以骂粗话,女人也可以抽烟。这是在凸现一个强悍女性的形象,再现一个女性中的强者。

o 女人的影子被放大,是完全覆盖在男人的小小影子上。

Ø 不是祸根

o 男人对于自己的性无能,非常在意。到处去杀人,只是一种宣泄的方式。他把自己的缺陷化为愤怒,杀人,也只是因为掩饰自己的自卑。女人并没有害男人变成这个样子,而是男人为了自己的面子而把女人归为祸根。

Ø 不是男性的附属品

o 女人说可以养男人(场次17:贼),证明女人不需要属于男人,也能过生活,甚至可以给予男人一个活命的可能。

o 女人选择另一个女人,说明女人可以主导自己的人生,并不是活在男人影子里的,只能当一个男人的附属品的小女人。

Ø 性的自主性

o 女人可以选择自己在做爱时的位置,喜欢在上面,就在上面。

o 女人让男人无法招架的诱惑力。

o 女人可以与女人私奔,在性方面都不一定要依附男人。

3. 女人与男人的关系

I. 男人借由女人的经历,从小弟到大哥

男人的存在价值通过女性的存在而得到肯定。在性的欲望中也是为了享受驾驭于女性的快感,而使得阳具的大小成了男性定位自己的其中一个标准。例如,男人成为浪子的那种自信来自于他得以驾驭一个个浪(女性)的能力。

· 场景17中,也通过与女人的性爱使男子感觉“从男生变成男人”。女性的存在让男性的阳具得以发挥主导性的功能而得到肯定,感到完整。

· 场景26中,女人的身体特征,胸部,成了辨别大哥与小弟的标准之一。即大哥就应该有大胸部的女友而小弟追求小胸部的女友来自于他不敢与大哥竞争。男人通过拥有的女性去建立自己的尊严。

· 男人也通过否定女性,认为“千错万错都是女人的错”去建立自己的强者形象,肯定自己的价值。

因此,男人的存在价值是通过女性的存在而获得肯定,让自己从小弟提升至大哥。

II. 男人借由女人的经历,从大哥到小弟

然而,就如场景9中,男演员所说的“大嫂启发了我,也毁灭了我”,即女性的存在除了可以建立男性的存在,也可毁灭男性的存在价值。男人的存在价值有赖于女人,因此女人对男人的否定可以毁灭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可以毁灭男人自我定位的价值。

· 场景14中,当大哥与小弟的老婆喜欢上彼此时,大哥与小弟都开始怀疑彼此的性爱能力而为自己极力证明。女人喜欢上女人而不依附于男人,使男人失去了赖以建立自信的基石,不仅影响了别人如何看待他,也影响了男人如何看待自己。女性的存在也强调了男性阳具的重要性,使性爱成了男性十分在意重视的欲望。

· 由于女性的存在,使得剧中没有性能力的大哥成了不完整的男人。这强调了大哥身理和精神上的小弟。

· 男人表现得不在乎女人,但又需要女人的存在去肯定自己。于是,女人离不开男人的话题,离不开男人的生活。男人会为了女人而生气、争吵、感到矛盾。在不知不觉中,男人其实被女人的存在驾驭着,控制着。

· 在场景19中,就通过布景上的影子再现女人在大哥和小弟争吵矛盾的时候,形象变大,表现出将大哥与小弟踩在足下的画面。

总之,剧中男人虽然对女人表示不在乎,但所面对的问题其实都来自于女人。例如,场景11中,德士司机因为女人的存在强调了自己的性无能,强调了自己无法满足自己老婆的‘缺陷’而杀人宣泄。又例如剧中的大哥与小弟的矛盾,争吵都来自于女人的变心,女人的背叛,从而导致大哥或小弟的死。

因此,男人看起来似乎不在意女人,但他们存在的价值却依附于女人的存在。在另一个层面上,男人也被女人的存在操控、影响。女人可以让大哥成为小弟,也可以让小弟成为大哥;女人可以是男人“灵感的源头,也是一切的尽头”。

戏中的男演员:一场场男人对男人的即兴诠释

1、一场场没剧本的即兴演出

剧中9位演员经由导演的指令下,进行一场场没剧本的即兴演出。既然是即兴演出,演员扮演出来的,不是自己,便是自己对男人的最直接理解。他们把自己幻化成戏中戏的角色,深一层地挖掘自己内心愿意或不愿意面对的部分。

9场饰演情景,演员们在没有剧本的情况下,扮演大哥与小弟,由女人引出男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他们的即兴扮演,强烈代表着他们自己和社会所对于男性的定义及理解。9段心灵独白便是9位男演员对于男性的自我剖析,把自己隐藏起来的内心世界暴露在观众面前。

2、西装与赤裸

在多场独白戏中,男演员的上身都穿着西装,而西装内则是赤裸的。在戏演到后来,都褪去西装而赤裸上身。在这里,西装隐喻男人精装的外表;而赤裸上身则是隐喻坦诚相见的内心世界。可见到了戏的深处,男演员们都不再扮演角色,而是在深层地剖析自己。

3、莲花三

正当8位男演员已经在真实与扮演的交错中失去自觉,在莲花三中有一位演员醒过来,问导演为什么要他一直演。导演问他:“我可以请教你认同哪一个角色吗?”,演员答:“3个角色都是我,什么认同不认同?”。这一答,一方面隐喻了男人在现实生活中扮演着多种的角色,自己既是‘大哥’,也是‘小弟’,也是‘女人’。更重要的一方面,演员从一开始一致否定自己不是戏中人,到后来说“角色都是我”,说明这些角色、这些戏中戏,都是演员内心的思考,都是男人对于大哥、小弟、女人的理解和观念。

戏中导演(上帝):一场男人的自我剖析

1 导演操纵一切?

当我们如痴如醉沉迷于一个个精彩故事中,费尽心思探讨那一个个丰富意象时,演员们却一次次地从表演当中“跳”出来,与面试的主宰者――导演,进行对话。一再提醒观众,这些演出只不过是发生在一场演员试镜中。于是这一场场关于男人和女人,关于大哥和小弟的故事,其实只不过是九个男演员在导演的指令下,在三个导演女助理的配合下,所进行的即兴表演罢了。

在这层关系中,这些戏中戏的主角们(这些男演员们),其实并不是主动的,并不是主导的,他们的行为其实操纵在导演之下。在这层关系中,导演其实是剧中的上帝。首先,他是无形的,只用声音发号施令,到了戏的后半段,干脆消失了;第二,他的位置是在高处的,所有演员与导演对话时都向高处仰视,但是同时,又似乎并不知道导演的确切位置;第三,他所用的语句和语调,具有相当的权威感,所用的句式都是近乎命令式的祈使句(比如“现在1号和2号演员做准备”);第四,他似乎并不在意男演员的名字,而是用号码来标志他们,在他眼中,所有男演员(男人)其实没有太大的不同,有种在高处俯视芸芸众生的感觉。

导演充当着戏的主宰者,一面让演员们演出一场场关于男人的戏码,同时又在高处审视、质问这些戏码。所以这一场场戏,可以说是导演的戏。而更有趣的是,导演的声音其实也是属于一个男人(至少听起来是)的。那么或许我们可以说,戏是一个男人的戏,甚至全都是一个男人的臆想。

演出的最后一场(场次28)尤其展现这一点。最后一场的题目叫做“导演的梦”,九名男演员依次出场,光着上身,躺在地上挣扎,而屏幕以从上往下看的角度展现这一画面。让导演以及观众从一个高高在上的角度观看男人们的挣扎。画外音,消失了半场的导演声音再次出现,从《圣经》上帝创造世界出发,梦呓式地讲述人类历史(男性社会的历史)。

到了戏的最后,一切恢复平静,恢复黑暗。导演说出最后一句也是上帝创造世界的第一句:“第一天,要有光。”所有东西都回到了最开始。似乎一切成了上帝/导演的一个梦。

戏中戏,是一个男人(导演)的一场梦;戏中世界,是一个男人(上帝)的一场梦。那么演员们在其中不管如何挣扎,如何思考,如何痛苦,都是徒劳无力的。

2 到底是导演不存在?还是演员不存在?

在上面一点中,我们提到“导演是无形的”。他只有声音,到了下半场甚至声音都不见了。在上半场一场场对话中,演员就已经一次次对着空气说话,只有一把声音在质问。但是到了下半场,情况发生了改变。导演出现的次数逐渐变少。

在场次25莲花3中,红衣人一个人扮演大哥、小弟和大嫂,接着突然停止扮演,站出来问导演问题。这个时候,那个高处的导演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于是红衣人自己又扮演了导演的声音,回答自己发给导演的问题――

“导演”问:“我可以请教你认同哪一个角色吗?”

“演员”答:“三个角色都是我,什么认同不认同?”

演员质问“要怎么继续演下去?”,然而最后还是以一句“好,我继续演”妥协了。演员在扮演戏中所有可能出现的角色(大哥、小弟和大嫂)以外,连导演的角色也一并扮演了。在这一刻,男演员和女演员合而为一,演员和导演合而为一,戏中戏和试镜合而为一。在这一个过程中,表面上看导演是不存在的。但是同最后一场联系起来,我们不难发现,真正不存在的或许不是导演,而是演员。真正存在戏中的只有一个角色,就是从来没有出现的导演。不管是演员对导演,或者是导演对演员发出的质问,其实都是一个男人(导演/上帝)在心里/梦里的自我拷问。一切,都是一个男人的自我剖析。

戏中上帝(导演)

1. 世界是由男人创造的

在剧中,上帝扮演着创造世界宇宙的始者。祂以男性的声音亮相,似乎说明了世界是由男人创造的。祂让世界“有灯、有空气、有星星、树木、太阳、等”。这一个环节,与圣经开篇的第一章可作为互文的对象。圣经开篇的“创世纪”(Genesis)所叙述的创世过程,恰恰与剧中的一样。

2. 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

如果以圣经作为参考,我们便可以知道上帝在创世的前五天,只是纯粹创造自然界,唯有到了第六天,才开始创造第一个男人,亚当(Adam)。后来,祂又用了亚当的肋骨,创造了夏娃 (Eve)。这样的安排,似乎隐喻着人类在整个宇宙的地位其实是如此的渺小,因此迟迟等到第六天,才有人类的出现。女人如果说是利用男人的某一部份创造出来的,那么在某个程度上,隐喻着女人其实就是男人的附属品。

3. 男人都是充满欲望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舞台出现的黑裤男人,一个个赤裸裸在地上慢慢地蠕动,仿佛是从上帝的角度俯视着世界上的人类;他们是上帝创造而出的,因此在上帝的眼中,他们是那么毫无掩饰地呈现在上帝的面前。但是,这些男人在蠕动的过程,他们似乎看起来很痛苦,不停地挣扎,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着,不能解脱。如果说上帝是第一个男人,那么可以说祂是第一个有欲望的男人,而他所谓的欲望便是创造这个世界,包括人类在内。他身为男人而创造了男人,因此身为创始者的祂,会把他对于男人的想法强加在他所创造的男人身上。但从圣经,我们可以知道亚当在背叛了上帝之后,从此就与上帝产生了隔阂。其中出现的媒体与科学(如广告、子弹等),象征着加深人类与上帝之间阻隔的元素。人类对媒体、科学产生了欲望,因此,可以说自从世上的男人有了这样的欲望之后,上帝再也无法把祂的欲望强加在人类身上。重复念出的“要有光、要有光”似乎是上帝不停地试着将欲望强加在男人身上,但舞台的暗淡与男人的挣扎,仿佛隐喻着男人无法接受这些强加在他们身上的东西。因此,他们开始对自己的自我认知产生了怀疑。他们变得缺乏安全感、爱面子、甚至用女人来评价自我价值。多少次的“天黑、天亮”,成为了男人永无止尽的挣扎,也隐喻着男人的痛苦是循环性的。

4. 戏中世界的上帝是导演?

戏中世界的上帝,与导演的声音是一样的,这是否暗喻着戏中的上帝就是导演本人?但导演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人物形象并不明确。因此,我们无法给予祂一个明确的身份。

5. 所有一切争论、欲望,只不过是上帝(导演)的一场梦

“黑暗中做了一个梦,在梦里醒了过来”,这,似乎在告诉我们所有与男性的一切争论、欲望等,只不过是上帝(导演)编织出来的一个梦。这样的说法,完全颠覆了之前所建构的所有有关男性性别的疑问,也让人思考男性的性别问题是否真的存在。

真实世界 - 编导vs.观众

不管是戏中戏,还是戏中世界,里头的演员也好、导演也好、甚至上帝也好,其实都是真实世界中导演建构的工具。导演借由演出来建构自己的概念,更重要的,是打破观众观众原有的意识形态,颠覆原有的以为理所当然的思考。

同时,观众在导演的巧妙手法下,也通过戏来重新思考一些问题。演出中场次11(人肉)时,红色的灯光照向了观众席,使得观众暴露在杀人的凶手之下,成为戏中世界的参与者;场次28(导演的梦),摄像头的位置转变让观众俯视演员,成为戏中世界的审视者。这些方式,都无不逼迫观众进行思考。男人原本就该是如此吗?女人原本就该是如此吗?人生原本就该是如此吗?世界原本就该是如此吗?

上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不论是观众还是导演,用《水浒传》对我们的生命,我们的世界进行思考,然而这整个建构的过程,是不是也是如戏中人一样是徒劳无功的。因为也许我们的上面,就有一个上帝如同导演一样在审视我们的行为。整个人类历史,整个男性社会的历史,也许只是上帝的一个梦、一个火花。“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这个上帝到底是什么性别?或者有没有性别?上帝以什么样的性别身份在审视、主宰我们?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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