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作业:《水浒传》@ 陈琪葳

《现代水浒传》的英译剧名是‘What is Man’,也就是在探索身为一个男性的意义。现实社会中的男性背负了重大的责任;在我们的刻板印象中,男性只能是强者。然而,这部剧以九位男演员试镜的方式,通过一个个的片段揭示了男性难得一见的柔弱的一面,同时也再现了社会上一些典型的男性。正当观众要被动地接受戏剧所建构的各类对男性的意识形态时,戏剧的结尾却颠覆了之前所呈现的观点,赋予‘男性’另一层更深的意义。

《现》的男性不像原著 《水浒传》的108条好汉那样,被逼上‘梁山’ 并违抗朝廷,但前来试镜的演员所演出的片段也常常让我们看到男性在各种情况下受到外在或内在因素的逼迫的窘状。每一个有关兄弟和大嫂的片段都把兄弟俩逼得走投无路,因为性无能而到处行凶的计程车司机被妻子的背叛和自己的无能推入犯罪的深渊,被人贴上‘贼’的标签的男性和面对下属的背叛的黑帮老大等人,何尝不是被现实所逼迫而作出违反常礼和道德的行为?《现》在这个意义上和原著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互文的效果。

第一位试镜的林冲展现身手时也说出了一句关键的话:“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然而,男儿不轻易流泪,往往不是因为未到伤心处,而是在他们的世界里是不允许用‘哭’来宣泄情绪的。林冲的这一段对白在戏剧的后半部分,一群手持枪械的男性出现时再度播出,仿佛伤了心的男人既然不能像女人那样流泪,就只好使用暴力解决问题。对于成为大哥和大嫂的第三者的小弟和性无能的司机而言,自杀或是杀人就是解决途径。暴力的行为不再单纯,它在戏剧里成了男性的变相的情感宣泄方式。

戏剧给予男性一个透露心声的空间,演员们虽然上演着试镜的情形,但其实在戏剧中,虚与实的界限是模糊的,正如戏剧结构本身在制造与打破幻觉之间徘徊。一开始,当导演的声音出现,打破幻觉时,观众清楚意识这是一场试镜;但随着戏剧的发展,观众已经渐渐进入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在兄弟和大嫂的戏剧情况当中,大哥和小弟都是弱者。大哥是被妻子和弟弟欺骗,而且性能力比弟弟低;弟弟靠大嫂‘养’,是大嫂的‘玩物’,更在兄弟之情和爱情之间挣扎。弟弟不甘心自己永远只是小弟,却无奈地发现自己只有在‘行房’的时候才能当‘大哥’。两个男人都被男性自尊和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无法挣脱。女性在这个戏剧情况当中总是比兄弟表现得更加果断、坚强,戏剧再次颠覆了男尊女卑的意识形态。男人也会拖泥带水,婆婆妈妈。可笑的是,男性也无奈得以阳器的长短来衡量自身的价值和能力,仿佛成了性爱的奴隶。

同样地,那位焦虑不安的买股票的男性也呈现了男性的无奈。他每天面对数字,那些数字代表的是他的生命,因为有了金钱,他就能满足女友的要求,就能使感情继续发展。男性被数字弄得提心吊胆,被女性的物质欲望操控,失去了自我。男人就像是被牵制的木偶;比木偶更悲哀的是他们情愿被摆布,允许自己被摆布。而戏剧接近尾声时,我们从一群唱了47小时的歌、一起喝酒的男性的醉意和歌声中也听到了男性柔弱、却又得假装坚强的可怜处境。他们唱着:“我们都有看不开的时候总有冷落自已的举动。我们都有伤心的时候,总不在乎这种感受”。男人的感情其实也很脆弱,但他们却被迫忍耐痛楚,想哭也没有哭的能力,只有在酒精的作用下才能释怀,才能脱离现实,尽情地流泪。叱咤风云的黑帮老大唱着“那些花儿”,哀悼着那些背叛他又被他亲手毁灭的兄弟,兄弟就像花儿一样,被风吹过,散落在天涯,再也不是紧跟着他,和他并肩作战。杀掉兄弟,就像砍掉自己的手指一样难受,可见男人重情重义,也因此伤得更深,他们的痛楚从来都不比女人少。接着那位把焦点放在’小白花’的男性,情绪化地说自己曾经注意到一朵小白花。当人们只注意壮观的瀑布时,他注意到了微笑的白花。这段情节再现了人常常注意男性的卓越和伟大的成就,却不给予一些地位较低、却同样努力的庸俗男性,因为他们在人们的眼中太渺小了。

戏剧中有少数的男性仍然保持强悍和高尚的外表。一位姓‘王’的男性说自己是‘老虎’ ,非常自信地说‘能成功的只有我’。然而,舞台上的老虎的面相的投影却渐渐被解构,变得面目全非,这仿佛是在说明这个男子的自尊其实也只流于表面。另外一个男性是‘心理医生’。他聆听杀人犯的话后并没有治疗那个杀人犯,他只想继续听杀人犯说话,因为在杀人犯的梦里和对话里,他不需要负责任。杀人犯对自己犯罪行为的回述仿佛满足了心理医生的犯罪心理;他承认自己正用心理来犯罪。最终这个应该最清醒,在社会上受人尊敬的医生也只是一个需要被治疗,需要解脱的病人和罪犯。

到了戏剧的尾声,男演员光着上身在地上爬行,这时传出圣经中《创世纪》的第一章,内容讲述的正是整个宇宙、地球和万物的起源。上帝创造了万物以后,便是日复一日的‘天黑天亮’。这一段和整部剧的其他段落形成强烈的对比;从一开始,男演员以及他们诠释的角色就掌握戏剧的主导性,然而到了尾声,他们不再拥有独特的个性,而是全部都相等地在地上爬行,仿佛在上帝作为一个主宰的大前提下,他们的存在竟是如此渺小。爬行的动作就像是回归到人刚出世时行动的方式。在戏剧里,导演就是演员的领导,而念出创世纪的章节的那把声音正是属于导演。这时的导演晋升成了‘上帝’,他的声音在所有人之上。而‘上帝’在剧终刻意使我们回溯万物的起源,因为要回答‘What is Man' 的问题,就得和创造人的神联系。神先创造光、水、陆地、动物,最后才创造了人,因为万物是神为人而造的。人不论是男人或女人,都是依造神的形象而造的,也是极其珍贵的;男人存在的意义因此脱离不了上帝。戏剧结束以前,所有的男演员都抬头望,仿佛是望着主宰他们生命的上帝。上帝的重新‘介入’颠覆了戏剧在‘上帝重现’之前的对男性的假设和刻画。脱离了上帝的男人漫无目的地寻找自己生存的价值。男人不应该被情爱、性爱、金钱、罪孽捆绑。戏剧在此也重复了‘transient'(瞬变、稍纵即逝)'omniscient' (全知)。生命短暂的人想要掌控自己的生命,但在永恒的上帝面前,人或男人的一切归零。男性最后抬头望的举动,再现了一个崇高力量给予男人的一线解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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