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太大洞太小》@ 梁博渊

许多评论提出《棺材太大洞太小》通过“我”的口吻反映了社会里的制度过于苛刻死板,不通融人情。其实换个角度来看,剧本可能也体现了人民与社会的微妙关系。

剧本中殡仪馆负责人是个尽责的“制度代言人”,一切依法办事,不得破例。深怕着如果把洞口挖大,这不仅会违反条例,“周围的土墙可能会崩塌”,殃及无辜的人。当“我”提出解决方案时,管理员却始终不能接受条例以外的方法。不仅如此,“工工整整,整整齐齐… 破格的事,绝不允许”和“标准尺寸”这些相同的话反复从负责人与主管口中道出,达到了强调制度“严格”的效果。这也体现了在严格制度里工作的人员,无论职位高低,都被训练得像只按程式操作的机器人,说的话都“官腔官调”。

当发现棺材太大洞太小时,剧本中的“我”在与坟场管理员及主管商讨协议时,完全没有想要妥协的意思,甚至硬要当局给予他完全的让步。主管最终破例,让“我”祖父的棺材横着下葬,因此某个程度上抵消了制度“死板”的说法。当局的这项决定不仅没有得到任何指责,相反的,主管却得到“最有人道主义精神”奖。这虽显得荒谬,但终究体现了制度的变通或改良不是不可能执行的。因此,换个角度看,到底是棺材太大还是洞太小?是制度太死板?还是人们太自我?

“我”在剧本中代表社会中稍有经济实力的群体。表面上是在尽长孙应的责任,让祖父走得风风光光,但实际上体现了他的攀比心态,“花了这么大的本钱、那么多的精力、那么多的感情搞了那么大的一个葬礼”,却更像是死者家属全情参与的一场戏剧大制作,为的是让观众看到自己家族风光的一面。当两百多人前来凑热闹,参观葬礼时,“我”其实正享受着“被人参观”的时刻。他为祖父的巨大棺材有那么多人扛,葬礼多人前去“瞻仰”感到“很自豪”。至此,“我”其实再现了现代年轻人爱慕虚荣的心理,同时也暗示传统礼仪对于他们已经失去了它原始的意义。

葬礼的意义除了是给往生者送行,也在于让分散各地的家人团聚以悼念往生者。然而,在剧本中,“我”的家庭是分裂的,祖父在世时已为此感到不满。然而,这些家属平时互不往来,仅在祖父过世时来参与一个搞得风风光光,甚至夸张的葬礼——一场借着传统名义,却根本不具备传统意识的葬礼。剧本有意识地讽刺着当今的社会现象与现实,让人们借此反思现代所谓的“传统礼仪”背后的真正意义。

人们是自我的,也是不容易满足的动物。人们潜意识中总是抗拒社会制度的运作和影响,因此总想发出心里的那把声音让社会听见。在剧本中,葬礼是传统的象征。祖父为自己特别订做了一口“这么重的棺材”,巨大的棺材与众不同,比传统的棺材庞大许多,这就是挑战传统的行为。这口棺材就可视为是挑战传统的载体。至此,巨大的棺材不仅仅是挑战着国家制度,也有意违反传统礼俗。与其说是体制不灵活,不如说是“我”刻意在井然有序的体制下搅局。因此,问题的制造者实际上是“搅局者”,因而带出社会与传统制度的冲突。

自古以来,不论是儒家的礼制、法家的法制,或是现代社会上的制度,这些都是维持社会秩序的要素,因此它的严格执行是必要的。为了维持公信力,统治机关也不能随意破例或更改制度。把文本放在新加坡的语境中,若不是这些“苛刻”制度,小国也难有熬出头的今天。

如此看来,在解读《棺材太大洞太小》剧本时,我们得意识到“我”其实受了主观因素影响,因而偏向“批判”制度。倘若以另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个埋怨制度的“我”,他不见得是个“好搞”的民众。因此,从“作者死亡论”的角度出发,在讽刺体制的背后,文本其实有更深层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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