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作业:《市中隐者》@丘幸涵

从束缚中超脱

在城市里浮游,压抑自我、隐藏本质,这就是A。A,也许是abnormal,也许是absurb。在剧中,只有A的名字是英文字母,显然,A是与众不同的,他的名字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是人群中的异类。他害怕最后只剩“一缕青烟”的下场,但他又留恋人群,想从人群中寻找慰藉,这种在束缚中偷安的想法,造就了他这个“市中隐者”。

A压抑本性,以自己的方式来获得心灵和身理上的慰藉。从宗教中,A得到心灵上的平静,在理发店里,他找寻身理上的抚慰。“又便宜,不须承诺,只需付六块钱”,对于A来说,理发店的服务代替了另一种交易,A在店主男人味十足的抚摸中,得到卑微的快感。只是,排挤他的世俗侵扰无所不在,圣经历的教义明明白白唾弃着他,使他每每承受着精神煎熬。而理发店,总是功利气氛浓厚,A在城市中找不到完美的乐土,这使A向往起隐士所生存的魏晋南北朝。

魏晋南北朝的政治体系开放,儒家礼教不再统治人心,人们提倡老庄的“无为”,追求个人自由、精神的解放。90年代的新加坡,政府机制僵化、管制严厉,为了取得快速的进步,在社会上实施了多方面的禁锢,A的性向是被人抨击的对象,A的不自由和恐惧便是源于此。多方管制的结果是,对比魏晋时期人们记录在文学上的缤纷多彩,人们的心灵麻木、枯燥,如男人和女人。然而,魏晋南北朝并不是完全自由的时代,文人依旧被世俗功利所束缚着,如阮籍和陶渊明,前者陷在政治漩涡中,而后者选择放弃理想逃避世俗,看似开放实则痛苦的时代,和现代社会对又是遥相呼应,A所向往的理想世界,真的存在吗。

古人和男人,他们和A都有着某种程度的相似。他们鄙视社会,躲避世俗,蜷缩在某个角落自艾自怜。A和隐士都是想逃离世俗的人,隐士看似脱离了世俗,但象征功利的侠士却一直束缚着他,提醒着他无法施展抱负的遗憾。而男人和A都喜欢躲避在厕所这种私密空间里,调侃社会的庸俗,自我疗伤、安慰。然而,当A敞开心扉,向古人求助“隐身”法、向男人要求见面时,他们都不约而同无视了他。后来,侠士在十字架前将古人和男人抱走了,这暗示他们都不是A理想的心灵依靠,宗教、古人的避世、男人的躲避,都不是A所应追求的人生方式。

A怕脖子被风刮得疼,其实暗示A对社会机制与舆论的抵触。当理发店的老板因为一张彩票刮伤了A的脖子时,这对A来说,无疑等于唯一所能求得身理慰藉的天地,最终还是被社会剥夺了。当A转而到用以躲避尘嚣的厕所时,世俗依旧侵扰着他。接近赤裸的男人坐在地上,对A像是一种无形的诱惑,是身理抚慰的转移对象。然而,A却把自己的衣服脱下给男人,显示了A高尚脱俗的人格品质。A一直压抑着本性,从不做出出轨的举动,讽刺的是,他极力隐藏的秘密,却是在最不接近事实的情况下被人挖掘、嘲弄。A以前所作的努力、压抑,都成了一场笑话。

相对于剧本,我更偏向郭庆亮导演所设计,对于女人的处置。女人在性别权力上的强势,是在提醒着A社会的开放;女性角色可以转换,男性的当然也可以。戏弄“变态”人士,更好似在嘲笑A同样通过“不正常”的管道来取得快感(理发店)。最后将女人留在原地,是暗示强悍的、不受伦理束缚的女人,才是A的理想楷模。

A发现“隐身”所代表的隐藏、压抑自我,并不能给他安逸的人生。剧本的开头,赤身露体的A,面对人群的嘲笑,选择了逃离;剧本的结尾,赤身露体的A,选择脱下身上最后一层保护,脱下伪装、压抑的自己。放纵的、真实的自己,却为A带来真正的“隐身”。如果说“隐身”的目标,是要达到一种逍遥快意的人生境界,这暗示着,A已经成功了。

“隐者”,所隐的是人的本质,而不是人。束缚着A的,不是社会价值观,而是A对自己设下的束缚。最后选择完全的暴露自己,破茧而出,A可谓重生了。A不再是A,所以从前那个自我封闭的A“从此消失了”;A也不再是隐者,他不再回到厕所那封闭的空间,把代表卑微的自己的彩票留下,表示A已经和过去的自己道别。而男人,始终是瑟缩在厕所里的——市中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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