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 黄佳娴

What is Sex?---解救阿尼玛,释放红楼梦

《红楼梦》中十二位牛郎的角色,男子西装笔挺、风度翩翩的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原著中的“十二金钗”。性别的定义在华人文化中是根深蒂固,而男女形象的设定是由外在的装扮、声音来区分?还是靠权势的轻重来辨认?相信在每各华人心中都有个标准尺量。导演通过反问:“What is sex?” ,重新评估性别的定义,虽说的是每位牛郎的故事,但道出的却是女客的心声。牛郎的角色并未取代原著的金钗,而是内化了金钗的性格,替女性形象加了个符合传统观念的框架罢了。牛郎店是故事的外部框架,而原著里的“大观园”也正是如此。看似壮丽雄伟的男性社会里,都包含一个个被压抑的女性,不论是真人亦或是内在的“阴性力量”,都不得纾解。瑞士心里学家荣格把潜藏在男性意识里女性的性格称为“阿尼玛”,导演通过一人分饰多角的手法来诠释这样的概念,模糊了男女在性别里的界限。

古人有句话“男不读红楼”, 究竟是“男不读红楼?”还是导演说的:“男不想红楼读他?”古代人观点中的标准男性特质,应是先苦读上进,后再显达当官,不应是和贾宝玉一样,整日混在女人堆里,更别说要去理解女性的看法。在女性声音被压制的传统父权社会里,男人自是没有任何理由去接受内心存在的阿尼玛。现实中压抑女性的男性,内心的阿尼玛自也是被封锁的。因此男人不想在红楼中看见,也不承认自己内部有女性形象的存在。虽然内心的阿尼玛被意识所冷藏,但阿尼玛也代表男人心目中女人的形象,会在与女人交往的过程中会被表现出来。男人对女人有一见钟情的感觉时,也许是他将心目中阿尼玛的形象投射在女人身上。贾琏把自己认为真正女人的形象(从王熙凤身上看不到)投射在平儿、鲍二家身上,与她们发生关系、偷情。虽然使自己内心的阿尼玛得到寄托、慰藉,但却也被传统的男性意识所压制。尤其像贾琏这样看似“无用”的男人,也更就想要通过征服女性,唤回他应有的男性力量和权力,以弥补在王熙凤面前的懦弱与不足。

女客初来到牛郎店,找男性说书人说故事,也借牛郎说出自己内心在被压抑的声音。但女客这种处在被动、弱势的状态在后来慢慢发生了变化。由王熙凤的登场,显示出一股因被压抑而在内心不断壮大的阳性力量,反抗抑制阴性特质的男性。王熙凤不堪丈夫偷情,因此通过暴力手段来掩饰内心的无力感。然而她想“杀了他”,却“刷不到”,说书人嘲讽、讥笑的口吻,带出反讽的效果。另外,贾太太A与贾太太B之间的矛盾可理解为王熙凤内心阳性与阴性两种力量的争夺战,两种力量的矛盾也迫使王熙凤在权势与真爱之间作出选择。而选择的结果是,王熙凤被贾琏戏弄,那股本想要对抗而伪装出来的男性力量在这里被颠覆了,镜子在最后破裂也意味着内心阴阳力量相互对抗的下场:华人文化中把男女性别分割,也在后来把自己分了。

贾宝玉是大观园里唯一怜悯,把心思放在被封建体制侮辱,损害的女子身上的男性。
宝玉承认阿尼玛这股内力的存在,虽然阿尼玛形象是无意识的,但以认真的态度对待,就能发现这个作为内心存在的人物的实际意味,使阿尼玛还原成她最初的面目――“内在的女人”。 贾宝玉在林黛玉身上找到阿尼玛形象的投射,使内在的女性得到寄托。两人情投意合,志趣、理趣相同。但他对黛玉的爱情,却是“不敢对别人说”,害怕被男性力量主导的社会消灭,因此只能在睡梦里借爱上一个人之名,释放自己的理想。宝玉在宝钗身上却找不到这样女性特质的认同,因此当宝钗劝说宝玉去当官,宝玉认为她说的都是“屁话”。

阿尼玛这隐藏的一面,并非仅作装饰性的存在,而往往是每个人的救赎之源。由于它在日常生活中乃处于弱势的性格,所以荣格也以“男人的虚阴”来形容阿尼玛。贾宝玉给这一出戏找到一个可行的解决办法,即接受并正面的处理个体存在的另一“性”,不切割自己,自我价值观才得以完成。剧场开始男性以传统说书人声音主导女性故事,强势与弱势的关系到后来已不鲜明,最后两幕男演员以现代语言叙述尤三姐与柳湘莲的爱情故事,并无阴阳力量争夺的现象,反而互相妥协。最终,男性从原罪中得到救赎,女性从宿命中得到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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