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卡夫卡!》@ 黄宇璇

甲虫的声音 ——《咔嚓卡夫卡!》变形的社会关系

戏剧的开场,漆黑中,演员们背着椅子扭着身子缓缓移动,像昆虫的蠕动,令人感到不安以及恐惧。但剧中的人们却为了工作,渴望变成甲虫。在人们的认知中,工作是所有社会人士最基本的职责,无业者则会被评得一无是处。而人们想要变成甲虫工作,也是为了符合剧中“甲虫社会”的认知。迫不得已地,人们变成了自己最不喜欢的样子,比如,一只令人厌恶的甲虫。

如果说《咔嚓卡夫卡!》解剖的是作家的脑袋,那所有剧中人物都存在于作家脑袋中。作家就是社会,他设定的规则是人们必须变成甲虫工作,不然就会受罚。惩罚为无法变形成甲虫,无法成为他笔下的人物,该人物也许自此就从剧情里消失,也象征着在社会中失去地位。

“隐藏自己是为了可以自由”,为了融入,为了守住所谓的社会地位。人们将自己隐藏在那厚重的壳内,变形成无法说话的甲虫,以甲虫的语言发声,才能与他人相处。慢慢的,我们连自己都忘了,忘了自己可以说话,忘了自己依旧藏在壳里。就如演员们无法变形之时,看见了自己真实的样子,反而感到不安和害怕。在社会关系中,最小单位不是一个人,每个人都是表演者,也是观众。我们无法独自生存,“除了变形,我一无所有,”只能在隐藏自己以及寻找与他人的共同点中残喘。

演员们仰望着巨大的椅子,像仰望着那强大的父亲。卡夫卡在父亲的阴影下生存,可比作原生家庭给我们带来的极大影响以及意识形态。家庭关系是社会的基石,社会关系如卡夫卡与父亲的关系般。我们也如卡夫卡,我们没有主导权、我们惧怕却无法逃离这段关系、我们对他感到陌生,也渐渐的对自己感到陌生。
“你永远是对的”、“该变成怎样,才能接近你”,人们总用别人的尺测量自己的长度,用社会的标准评价自己的价值。为了迎合这个社会,人们拼命的变形、卖力的扮演。最后所有演员拼凑成一个人的形状,令人联想到马克思所说的,“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我们不仅是我们自己。而最后演员们分散,巨大椅子的倒下,像是缺了人之间的联系,社会关系最终的瓦解,“我是一切也是无。”

当我们变形,我们无法述说。当我们无法述说,我们只能写作。工作是每个人都得做的事,而写作,却不一定。写作是一个人的创作,是一次孤独的完成。“你只是听,没有聆听;你只是发声,没有说。”被困住的小猫渴望着述说,一群人发现了它,听见了它的求救。最后,即使身体被撕成了碎片,但它在被聆听的当下,就已被救赎了。写作,是为了说,为了得到聆听。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求所谓的知己,寻求那个能够了解自己,能看透坚硬外壳,能触及其柔软之处的人。我们一直再找能够解剖自己的对象,最终若无法,只能通过写作将自己解剖。写作无需对象,是自己与自己对话,亦是解剖自己的过程。

剧中,甲虫向医生咨询,说梦见自己是作家,梦里他一直写作。如果在现实中选择了变形,至少要在梦中、在写作中,对抗一下内心的麻木,回味一下即将忘却的梦想。“当你无法变形时,请你做梦;当你无法做梦时,请你倾诉;当你无法倾诉时,请你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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